花呗小说 > 言情小说 > 女商(大清药wan) > 分卷阅读243

“容先生在锡兰听说,整个印度地区都遭洪灾。这是两个月前的事。”

苏敏官神色一动,眼神锐利,看着她的小红嘴唇,等她继续给他解惑。

林玉婵:“你也知道,棉花成熟季节,最怕雨水。而印度眼是原棉第一大国。收到信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印度年的棉花肯定受挫,中国棉价肯定会相应上涨。但是上海的棉价却一路走低,必定不正常。

“所以我才有胆量一意孤行,大量囤货。而那些洋行——尤其是英国洋行,肯定也从其他渠道得到了印度的灾情。他预计棉价会涨,所以在市场反应之前,用尽各种手段打压华商,低价收货。倒是差点把我吓退了。

“寻常华商不关心世界局势,只知哪里价高去哪里。而洋商在上海宁波两地往返,哪里价低去哪收货。华商要就地贱卖,要追逐价格,到处乱跑,被涮得身心俱疲,白白被洋商占了便宜。

“所以,此前棉价一直低迷不振,确是有洋商在捣鬼。”

这入门考试也并非全无收获。林玉婵觉得,己已经初步窥到了棉花价格横跳之原因。

如果印度年棉花丰收,或是棉花产量符合预期,那在华洋商的这个遛狗游戏以一直玩去。反正洋商手中的纱厂订单数额固定,收购数量也固定。只要每天收购合适的数量,就按计划吃到足够的货。

直到《北华捷报》也刊载了印度受灾的消息,立刻引起市场剧震,部分消息不灵的洋商一时间手足无措,加紧收购,节奏乱了几天,导致上海棉价疯长数日,此后慢慢供给跟上,价格达到了新的平衡点。

华商之中,关注世界新闻的百中无一。人只关心己的棉花卖多钱,至于世界上还有哪些原棉大国,印度又是哪道菜,普通中小商贩对此一无所知。

相比之,关注时局、稳扎稳打、目标明确的洋商洋行,在市场上拥有碾压性的优势。

………………

苏敏官慢慢听完她的分析,不觉停脚步,船舶维修手册捧在手里,早就忘了检查。

林姑娘再次让他刮目相看。

他天资聪颖,但从不傲。每每和人接触,他都提醒己,留意旁人身上以学到什新东西。

这个觉悟,让初涉商业的他突飞猛进。语言、文化、市场规律、杂七杂八的经济学理论、见不得光的暗箱操作和潜规则……他照单全收,都知晓些。

到后来,他逐渐发现,在普通对手身上,学的东西越来越。

那些乏善陈的地方行商,像一个个行走的赚钱机器,固守着多年的陈规,反复走着一条平庸的路。

而她不一样。她明明以守着那点茶叶技术,一辈子吃喝不愁。

她现在说起印度棉花来,那胸有成竹头头是道的样子,好像印度就在她家后院似的!

苏敏官心中莫名涌不服之意,轻声求教:“你怎会知道印度的棉花情况?”

见到一封简略的信,立刻推演那多东西?

总不会全是海关那几个月里长的见识。要是海关那厉害,他也放架子应聘去。

林玉婵有点不解,顺说:“我、我就然想到了啊。”

从小所受的教育,让她习惯了以地球为单位来思考。不像大清的土著居民,尽管在努力开眼看世界,但许多时候,也要刻意调整心态,才意识到国外有国,己并非世界的中心。

“谢谢你。”她忽然仰头,很真诚地对苏敏官说,“花衣公所没搞成功,但你陪着我跑了好几趟。我囤棉花的时候,你没像其他人一样泼我冷水,或者给我瞎主意……”

苏敏官有些莫名其妙。这有什谢的?

他懒得对别人指手画脚而已。

但他嘴上说得很欠:“你亏光了也无妨,来给我做账房嘛。”

林玉婵那点感激之情一子飞到外太空,追他捶了好几拳。

义兴的码头走到尽头。林玉婵忽然发现,此地支了个小小的新踏板,木桩上拴着一艘扁扁的手摇小船,船上挂着铜钱旗。一个白胡子船夫猫在船上,正在抽旱烟。

“这是做什呀?”她好奇问。

明显不是运货的船。是载人的。

那船夫倒听见了,抬起头,大声笑道:“义渡!渡河不要钱!义兴船行请客!姑娘是不是要渡……”

说到一半,才看到旁边苏敏官。那船夫连忙住嘴,呵呵笑两声,朝苏敏官挥手。

“老板,小的没偷懒!咱这义渡刚开起来,名气还不大哩!等过三两月,大家都来免费过河,小的就没这闲了!”

林玉婵万分惊讶,围着苏敏官转半圈,故意上打量他。

“哟,苏老板,转型了?开始做慈善了?”

苏敏官冷笑一声,大声回那船夫:“知道名气不大,还不沿河去宣传宣传?尤其是到那韦尔斯桥底,截他的客人!让他收不成过桥费!”

那船夫大笑着答应,摇着桨离开。

林玉婵这才恍然大悟。苏敏官的形象高大光辉了一秒钟,重新回到了那睚眦必报的奸商模样。

他早就讨厌韦尔斯桥的华人过桥费,也曾经做梦夸,说等有钱了,要造个桥,跟韦尔斯桥分庭抗礼,让那收过桥费的二鬼子彻底失业。

造桥暂时还没这个实力,但拨一艘船,开设一个“义渡”点,分一分韦尔斯桥的客流,这个成本对如的义兴来说,只算九牛一毛。

他也在慢慢实现己的梦想啊。

“况且,”苏敏官见她傻乐,微笑着低声补充,“我有三年赌约在身,得让义兴尽快‘圈’。记得?”

做个简单的慈善,也很攒碑。

她点点头,轻声问:“进行得怎样?”

线发展得顺利吗?

苏敏官耸肩,表示还算以。

林玉婵还待要说什,他忽然微微一笑,轻轻推她后背,把她推转身。

“阿妹,对不住。明日露娜首航客运,我得去收拾行李,统筹安排,不多留你。”

林玉婵眼色一霎,依依不舍地说:“是我还没跟你讲完正事。我这次在棉花上赚钱,还是有运气的成分。若非收到容先生寄锡兰的信件,我也不会那有信心,顶住压力囤棉花。而且各地港棉花价格的波动还都掌握在洋商手里。宁波港那边的洋商活动情况,我已拜托常保罗的亲家帮我打探。我怀疑各港洋商有联动。我想弄清楚

他到底是怎操作的。……”

苏敏官听她放鞭炮似的,一气抢着说了许多,眼角绽无奈的笑意。

“谁让你不早来。日真没时间啦。等我回来,再陪你琢磨这些,好不好?”

他语气很是温和,眼波柔软,像身边苏州河流动的白浪。

他做运输的,以水为家,漂泊在中华大地的血管中,追逐着风,串联起这片土地的无尽丰饶,搬运那些看得见、以及看不见的财富。但时,风里来雨里去,拿己的人身安全冒险,每次平安归来,都觉得生活更加爱贵。

林玉婵似乎这才想起他要走,有点失望,轻轻“嗯”了一声。

苏敏官不太满意她这个态度。

他问:“你很舍得我走?”

林玉婵忙道:“我没有。”

“真的?”

她点头。

“给点诚意。”

他说完,侧首看她,眼里带点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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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林玉婵压根没理会这暗示。连月来的超负荷运转, 给她身上绷了一根紧紧的弦,把她拴在数字和钱钞的迷宫里。

她还没彻底转换心态,风花雪月更是无从谈起。

“手续都办好了?客运船票卖去多?”她忽然想起来关心一句, 不过关心的是船, “这一趟不是赔本赚吆喝吧?”

苏敏官轻轻瞪她一眼。她丝毫没觉他的怨气, 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