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鲁猛地点头,又猛地摇头。
“我都说了哪些?”
“犁车!”安格鲁咽了口唾沫:“还有马!”
“不要犁车!要马!”巴德长叹一声:“行了,你去吧。”
……
流民们的生活掀开了新的一篇。
那位高举圣阿道斯徽记命他们宣誓效忠的军官,真的给他们发了土地、农具和房子。
他们已经不再是“流民”,而重新取得“农民”的身份。
仅这一点,就是他们过去想也不敢想的。
但他们的生产方式又不同于普通自耕农和佃农。
比起常见的[地主与佃户]或是[政府与自耕农]模式,他们口中的“新政府”采用了一套崭新又落后的制度。
新政府没给他们按人头分配土地,而是集中使用农具、耕畜和种子,以“营”为单位集体耕种一大片土地——被称为“农场”。
之所以说这套制度落后,因它完全是在照搬封建庄园模式。
贵族庄园一如今天的农场,土地之间不用沟垄田埂划界,领主的土地和佃户、农奴的土地交错布置。
佃农和农奴耕种自家份地的时候,也要同时耕种领主的土地。
如此来看,新农民与新政府之间的关系倒是近似领主与农奴。
新农民的权利受到限制,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必须劳动。
土地也不划界,全都统一耕种。
不少老人还记得过去在贵族庄园里干活的日子,所以很轻易便接受现状——反正都是给老爷种地嘛。
但这套制度同时也是前所未有的新制度:
它意味着一个政权越过层层中间人,直接与最底层的农民达成“协议”。
没有领主,没有包税官,也没有老爷和老爷的老爷。
就像天上只有一个太阳,即便农民还是给“老爷”种地,也是在给最大而且是唯一的老爷——铁峰郡新政府种地
巴德并非不知道“分田到户,农民才有干劲”这件事。
他也很清楚“流民今年会拼命干活,不是因为他们勤劳,而是因为他们饿怕了。等他们能吃饱那天,集体劳动的模式就会令他们懒惰”。
但他决定采用这种方式,也是经过深思熟虑。
没办法,流民营没有条件“分田到户”。
资源太匮乏,必须集中使用。
想分田到户,得先“分田”。
分田就要划界,划界要用垄沟田埂,抢种麦子都来不及,哪有时间搞这套东西?
而且巴德手上压根没有能丈量土地、计算面积的人才。
量地算面积不是简单的活,土地崎岖不平,形状更不会是四四方方。想给多边形求面积,至少得先学过《几何》。
更别说田埂垄沟还会占用本就宝贵的耕地面积。
生长在耕地紧张的联省,巴德见过那些土地被割成一个个不相连小块的农夫,田埂垄沟占据的面积都快达到耕地总面积的四分之一乃至更多。
他手上还缺少牲畜、农具。
为了让仅有的牛、马和农具发挥最大作用,必须集中使用它们。
巴德不缺人力,所以“人歇,犁不歇”才是当下的理想状态。
在黑水镇安顿好部分流民之后,巴德带领剩下的流民继续向狼镇和五獒镇迁移。
仅凭一个黑水镇,安置不下全部流民。
但是黑水镇为狼镇和五獒镇开了一个很好的头。
为什么要把流民迁移到如此偏远的地方?
这也是温特斯和巴德长时间讨论得出的一致意见。
“北八镇虽然更富裕,但是人心不向我们,而且无险可守。圣乔治河以南的八个镇才是我们的核心地盘。”温特斯是这样总结的:“流民越往西南迁移,离新垦地军团的触角越远越好。即便更加靠近赫德人的势力范围,也是值得的。”
所以巴德优先在狼镇、黑水镇和五獒镇安置流民。
如果安置不下,再按照就近原则分流到其他城镇辖区去。
就这样,在黑水镇取得一次大胜之后,巴德再次踏上漫漫征途。
前方还有很多艰险在等待着他,他知道这一点,而且已经准备好了。
那么此时此刻,温特斯·蒙塔涅在干什么?
如果巴德知道答案,他或许会被气死——温特斯在喂奶。
准确来说,温特斯在给小长生喂奶。
“混小子!又没人跟你抢!”温特斯快要被抓狂,他使劲拉着长生的脖颈,竭力试图阻止长生将整个脑袋浸进牛奶里:“你也不怕呛死!”
一旁的斯佳丽笑得花枝乱颤、前俯后仰。
安娜也在,她矜持地笑着,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马厩。
因为是头生胎,并且难产,长生的妈妈不让它喝奶,后来更是干脆不产奶。
温特斯不得不给长生找来两头母羊当奶妈——后面又找来一头母牛。
长生9月21日出生,到现在正好一个月。
马驹生下来就有十六颗牙,其中有四颗是切齿,类似人的门牙。
而四周大的长生已经长出另外四颗切齿,吮吸的力量也越来越大。
长生嘬得三位“奶妈”太疼,导致无论是母羊还是母牛,都不允许长生再直接喝它们的奶。
无奈之下,斯佳丽只好先挤出奶,再用桶装着喂给长生。
新的问题随之出现——长生不会从桶里喝奶。
斯佳丽来热沃丹的时候,也把家中猎犬下的那窝狗崽带来两只。
前一阵子备战,热沃丹的马匹都被征用。长生只有小狗作伴,每天与小狗玩耍,致使他的行为举止越来越像小狗而不是小马驹。
它又正是需要大量喝奶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饿着。
所以每次斯佳丽把奶桶摆在长生面前,长生都会迫不及待将整个脑袋都伸进桶里。
甚至连鼻孔都浸到液面以下,喝着喝着就会呛到。
鉴于长生的“教父”——温特斯已经回到热沃丹,斯佳丽便把解决这项问题的艰巨任务交给温特斯。
温特斯倒是不感到意外。
在温特斯小时候,伊丽莎白曾偷偷从花园里捡回一只刚出没几天的小猫。
艾拉不敢让母亲知道,便央求温特斯帮她。
温特斯一直都是妹妹的“提线木偶”,而且他也不忍心看着小猫死去,便想尽办法给小猫喂奶。
那个时候他就发现:初生的小猫不懂如何从盘子里**喝。
小猫嗅到奶香,使劲啃着盘子边缘,就是不知道怎么喝。
后来还是他偷偷从小姨的丝绸衣服上剪下一块,把丝绸裁成絮,用丝絮引流给小猫喝,才让小猫活下来。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小猫自然而然学会了**;因为温特斯剪破绸衣,艾拉被她妈妈狠狠教训了一顿;那只小猫也从此留在温特斯家中,被起名为“小将军”。
所以温特斯自信满满地接下[教长生喝奶]的任务,安娜得知此事,也要跟过来看。
“马厩又脏又臭。”温特斯劝阻安娜:“给马驹喂奶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我想更多了解你一些。”安娜轻声回答。
于是便出现眼前的尴尬场景,温特斯果不其然地失败,长生一如既往潜泳式喝奶,两位女士笑眼盈盈。
直到把牛奶喝得只剩个底子,长生的鼻孔才彻底露出来。
“以后给这坏小子拿盘子喝!”温特斯恨恨地说。
“那长生喝不到奶怎么办?”斯佳丽问。
“饿着!饿得扛不住自然就学会喝奶了。”
斯佳丽眨了眨眼睛:“好吧。”
“不好意思。”温特斯叹了口气,苦笑看向一旁的铁匠绍沙:“让你见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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