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呗小说 > 言情小说 > 女商(大清药wan) > 分卷阅读466

白人警察有点困惑,举着一张明显是通缉令的画像。

那上面的青年人带着款傲气,长长的辫子随性地盘在脖子上,穿个肥肥大大的中式长衫。

“清国驻美公使馆刚刚送来的。”警察回头,朝伴小声说,“你觉得像吗?他很刚刚把那猪尾给剪了……”

林玉婵简直无语。“驻美公使”舟车劳顿,还在旅馆里忙着焖米饭呢,“全球通缉反贼”已经安排上了。看这警察手里厚厚一沓,除了苏敏官,不知有多倒霉蛋日海外扬名。

还好只是例行公事,这多画像,“驻美公使”大约己也没看过,又先入为主地认为苏敏官是“家属”、“美籍华人”,否则大约在船上就该发现了。

苏敏官忽然看到什,抬眼,朝林玉婵无奈地笑笑。

“你没有受过侦探培训吗?”他耐心给警察扫盲,“如果是新剃的头,头皮颜色会很白,发茬摸上去会很硬,不会是我这样……”

警察仔细检查,果然这脑袋已经剃过一阵了,发间甚至有日晒的痕迹。那是来夏威夷的骄阳。

“那你身上的伤是怎回事?”

“在檀香山跟土著打了一架。”

“啧啧,”警察对他刮目相看,“那些波利尼西亚人不好惹。”

林玉婵在外面甜甜喊一声:“Darling?”

警察:“……”

谁越洋跑路还带个darling?

“……抱歉,先生。我也是例行公事,谢谢您的配合。拿好这张手令,以到门去领回您的枪械。”

苏敏官色若春风地一笑,谢了警察,如地走门。林玉婵大大方方挽住他胳膊。

这挑的帅哥,异国他乡,不弄丢了!

“不错。”她摆架子,“给我省了五百美元保释金。”

苏敏官使眼色,笑问:“这位小兄弟是谁?身手不错。三个警察才按住。”

那个叫梁羡的男孩虎着脸不说话。林玉婵笑道:“是位义士,不必知晓姓名。”

拿捏青春期男孩的心态,她现在是半个专家,否则白在孤院入这多年。

她忽然想,苏敏官小时候,无依无靠被人欺负,那时的孤傲冷漠的性格,大约就是这养成的吧?

果然,梁羡微微一怔,因着她这个“义士”的评价,眼角露友善的喜色。

“不敢!”他很有江湖气地答,“小时跟黄飞鸿黄师傅学过半年!”

林玉婵笑道:“哟,名家子弟。失敬失敬。”

也不说穿。这种开武馆的大咖拜师费不菲,他要付得起,不会来美国。多半只是睇场偷看。

“钱我会还你。”黄飞鸿的便宜徒弟问,“你叫什?”

林玉婵笑道:“你不会看保释单吗?”

梁羡又不高兴:“我唔识英文。会讲不会拼。”

林玉婵道了声抱歉,耐心说了己名字。

到了警局门房。苏敏官示文件,顺利领回了己被缴的枪。

“我姓苏,”他也礼节性地我介绍,“你以叫我……”

梁羡忽然神,一双倔强的眼睁大,目光定在苏敏官手里那杆

老式雕花木把手`雷筒拳铳上。

他张着嘴,轻声说:“金兰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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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阿福叔是被贩来的猪仔, 已来了十多年。”梁羡亢奋地攀过一道矮墙,抄近路来到位于使命湾(Mission bay)的在建火车站外围,一边兴奋地说, “他说他在广东是洪门大佬, 行九的守, 造过反,杀过官, 我开始都不信。但是这回吊索断, 他被钢轨砸,痛得要死都一声没吭……”

苏敏官忍不住提醒:“行九的守算不上大佬。”

“反正是很厉害的人……”

梁羡忽地住, 困惑地回头, 仔细打量苏敏官的容颜。

“不对……阿福叔说,洪顺堂金兰鹤, 留着大胡子, 是个虎虎生威的好汉, 年应该高寿五十九……你多大?有三十岁吗?”

林玉婵难以置信,一子串起诸多往事, 全明白了。

轻声对苏敏官耳语:“我在广州救猪仔时, 那里面有洪门兄弟, 但是不多。”

“因为很多人已经提前被贩卖洋了。”苏敏官快速接话, 眼底闪着样振奋的光,“秘鲁、古、美国。哪里都有。”

他倒在半途, 没有看到起义最终的结果:那个蓄着大胡子、虎虎生威的金兰鹤未带领仁闯新的天地。他以身殉道, 被官兵割了脑袋,死不瞑目地注视着一干倒的兄弟。

梁羡带路, 拐过一座山坡,凹陷处搭着一排白色小帐篷。

那就是华工的住所。而白人工程师和监工则住在火车车厢里。

美国东西铁路动脉已经完工, 但还有不分支路线还在修筑当中。加州的烈日和崇山峻岭当中,仍旧遍布无数华工的身影。

罪恶的剥削依旧在持续。

林玉婵犹豫片刻,跟了上去。反正火车没票,陈兰彬决定先行设立筹办公使馆,留洋学童还在旧金山旅舍。旅途劳累,都在补眠。

她一个帮手,应该不是问题。

苏敏官掀开一个帐篷,里面一股馊米饭的味道,铺盖上黑棉絮裸露,躺着几个干瘦的人。

他容色微动,辨认许久,轻声叫:“阿福哥。”

华工陈阿福欠身,突然吃力地爬起来。他的胸前用红绳串着一截黑乎乎的南瓜柄,荡来荡去,显得很笑。

“敏……官?你长这大了?我以为你都……”

十余年未见,上一次分别,还是在兵祸绵延的广州。苏敏官还是个未来得及烧香拜祖、不怎听话的后生仔。

阿福哭得像个孩子,泪水顺着脸上的褶皱溢来,呜咽着询问一个个人名。苏敏官一一作答。大多数已不在世。

阿福抬手,想摸他脑袋,胳膊却沉重地抬不起来。苏敏官这才发现,他的双手发黑,赤`裸干枯的双脚脚趾也是反常的灰黑色。发着烧,满身虚汗,是感染后败血症的症状。

“我没事啦。”阿福虚弱笑道,“被钢轨砸伤了,看过郎中,养一阵就好了。你坐,你坐!”

苏敏官狐疑问:“看的什郎中?”

阿福得意地指着身边一个皮包骨华工:“

阿双被卖猪仔前,在澳门跟着师傅学医的!唔,铁路公司也派人送了药,很管用,不要紧!”

被点名的阿双憨厚笑笑,却在阿福转过脸的时候,朝苏敏官微微摇摇头。

苏敏官垂眼,不说话。

林玉婵检查阿福枕边几瓶西药,皱眉,发现是鸦片的止痛药。

阿福说,他是被狗官和奸商勾结,进船舱,卖到美国来的。一艘小帆船挤了百人,三个月后靠岸,只剩一半,剩的病死饿死,陆续抛入海。阿福机灵,上船前在地上捡了个南瓜。在饥饿干渴到极限的时候,几干瘪的南瓜肉续了他的命。到了美国,他把剩那截南瓜柄挂在脖子上,当做护身符。这南瓜柄保佑他逃过了无数次雪崩、塌方和滑坡,成为中央太平洋铁路幸存华工中资历最老的之一。

林玉婵想起多年前在猪仔笼中救的人——何伟诚当时也干枯得像一具死尸,还好捡回一条命,之后再也没有胖起来;而阿福当时的情况定然也相似,只不过他连喘息休养的机会都没有,到了美国就开始劳作,纯粹是一点点消耗生命,坚持到现在,也属奇迹。

当时跟他一条船运来的猪仔,活到现在的屈指数。

阿福指指外面。一片挖来的小坡上,让人放了几片木牌、一个木雕的关公像,地上一个大坑,旁边摆着一个盛了几粒米的空碗,一盘干咸鱼,几枝烟头。

其中一个木牌上,用毛笔写着缺笔画的三个字:洪顺堂。

这就是华工的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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