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呗小说 > 言情小说 > 女商(大清药wan) > 分卷阅读397

宝良听她这一问,面露难色,警惕地看看周围,然后压帽檐,悄声说:“恭亲王揽权纳贿,徇私骄盈,目无君上,我阿玛被几个翰林院的人说动,想试着通过这件案子,把那鬼子六给参倒……”

林玉婵觉得匪夷所思:“就凭一张伪造的洋行信?”

把领班军机大臣、议政王、洋务派头头——恭亲王奕,给扳倒了?

宝良反问:“为何不行?”

她想起历史书上读过的材料。洋务派并非一帆风顺。因着触犯诸多满洲人利益,不洋务派官员都始终被猜忌、被怨恨、乃至被弹劾陷害……

就说那个洋务代表恭亲王奕,一生也有几起几落,并非始终坐在那领头羊的位置上。

一封假信不足为道。但如果恰好赶上洋务派处于低谷的风,一句说错的话,一桩行错的礼,都成为开刀的借。

宝良忽然离了座,扑通跪在她脚边,轻轻给了己两掌。

“林姑娘,我该死!我没想到会这严重!我已经去求了刑部的朋友,咱尽快成婚,这样就以把你接到我府里去住,只要偶尔应付传唤就行了。也许不给你脱罪,但若真要判你,我以运作,找个家生婢子代替,不是难事……”

林玉婵越听越烦躁,一时间好像有点灵魂窍,飘在这小小牢院的上方,冷漠地看着宝良跪的画面定格,看着他一张嘴开合,做各种各样的表情。

仿佛一根细细的火线穿过她肢百骸。她一瞬间又有暴力冲动。

忽然,几声竹板脆响,从胡里飘进她耳中。

“大清江山一统,军乐民安太平。万国来朝纳进奉,成章合圣明……”

走街串巷的艺人晃着竹板,随给己做广告。

林玉婵听到那熟悉的腔调,沉心,站起来,伸手:“婚书还回来。”

宝良:“啊?”

“婚书换由,咱一开始不就是这约定的吗?如你无法履行承诺,抱歉,我不嫁了。”

宝良炸毛:“婚姻大事怎是交易呢!况且林姑娘,你倒是给我想个更好的辙啊!你再呆在此处,说不定明天就有人来对你用刑了!”

林玉婵沉默片刻。

“个月太后万寿。这时节,刑狱不祥吧?”

宝良赔笑:“是,是,你想得周到。”

他是小小的夸张了一,没把她吓住。

“你要娶的是正房太太,不是八大胡里随便赎来的、当玩意的姑娘吧?”

“是是是!那当然,你怎跟那些个女子比呢?除了一个虚名我给不了,但我会用行动证明,只欢喜你一个,绝对不会变心……”

“那好。”林玉婵不动声色撩眼皮,“要结婚就得有个结婚的样。我广东人,讲风水。广州有个阴阳先生王老吉,我最信。你把他请来算吉日。我待在这,还跑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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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良走后,天擦黑。院中的官媒人把其他女犯赶回屋,己买回几斤牛心柿,坐在院子里,吸溜吸溜吃得香。林玉婵回到己的单间房,靠墙根坐好。

片刻后,笃笃笃,有人

敲墙。

林玉婵心跳骤然加速,脸贴墙小声喊:“冯师傅!你回来了!”

顿了顿,又迟疑,问:“见到敏官了?信都送到了?”

“博雅公司送到了。他已知你困境,正在找人想办法。你那几个经理伙计虽不是道上人,但临危不乱,确是有勇有谋、忠心护主的好人。”

林玉婵忍不住笑,小声解释:“他都有经验了。”

冯一侃接着说:“那个洋炮局总办的太太是您的朋友不是?这朋友交得真值,上来就问我要不要闯京劫狱。倒给我吓一跳……不过洋人那里就不太顺了。报馆不收中国人的投稿,连门都不让我进。我求爷爷告奶奶,把那信留门房,也不知会不会让人当垃圾扔了。总税务司的人也把我往外赶,你相识的那位洋官不在上海,他说无为力。”

林玉婵点点头。本来就是“饱和式救援”,不期望每条线都接上。

“那,义兴……”

“嗐,”冯一侃忽然叹气,“你家苏老弟太麻利,我到上海义兴的时候,他刚登船走……”

林玉婵心里不知是释然还是失望。写给苏敏官的那两个字,看来是被冯一侃直接送到了义兴,跟他擦身而过……

也好。免得他为难。

她说:“辛苦了。”

冯一侃:“……然后我搭船回天津,您猜怎着?”

冯一侃在一周之内跑了半个中国,紧赶慢赶回到他的宝贝茶馆,气还没喘匀,正撞上苏敏官带了几个人,把茶馆里那点造反家当扫荡干净,一人身上两把刀!

“姐姐,我和你讲,你两广的兄弟实在是太过分了。”冯一侃抱怨,“借东西就借东西,还留那大一块银子!太瞧不起人了 !”

林玉婵心揪紧,忙道:“他要干什!”

“你放心,让我给死活劝了。他广东佬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京里赛租界一样好混的?他还是有案底的,还不是耗子舔猫鼻子——找死!太后要做寿,各地贺礼要进京,九城门都额外添了把守,进人员都要有路引凭证才行。他啊,呵,进不去永定门就得让人拿住!”

林玉婵不安地抠墙皮。

“你做得对。千万别让他进京。”

“那当然不会。我好说歹说,把他留茶馆里了。好在我老冯早年也在京城卖过艺,有几个护军统领的熟人,顺顺当当的往来。他要给你写信,我说不安全,你这里时刻有人搜查。我只帮他给你带个话……”

林玉婵默默点头,竖着耳朵听。

“……他说,保命为上,其余一切虚头都不要紧。上海那边你不要担心。那个什对赌协议,他给你个宽限。你就算年底回不去,他也不会收你的铺子。”

林玉婵小小“嗯”一声,眼眶又酸。

是他那熟悉的语气。轻松得招人恨,算计里藏着真。不细琢磨还真会觉得这人简直无情无义之典范。

“苏老弟还让我问你,”冯一侃说,“把这案子的过程、细节,事无细的告诉他。他会动用人脉想办法。”

林玉婵苦笑。北方基本上是洪门势力的真空。他那“走哪哪吃香”的两广舵主身份,在这里一文不值,有什人脉用?

还是细细对冯一侃说了:当时在场几个大臣的名字,伪造的信,慈禧那左右横跳的态度,连日从宝良中得到的新进展,裕盛如何妄图利用她的案子做突破,将整个洋务派大肆打击一番……挑要紧的,隔墙传去。

夜色已浓,巡夜更夫提着灯笼走近。两人不约而噤声。

刑部又在夜提人犯。变调的哀嚎声混在北风里,斜穿过狭窄的胡,越来越清晰地刺到近前。

冯一侃慢慢起身,低声说:“我要走了。”

“好。你告诉敏官,我……”

林玉婵犹豫一刹那。时间太短,有太多话想说。

她最后简略地说:“让他注意安全,不要以身犯险。”

明知他谨小慎微,用不着己嘱咐。但这确实是她涌上心头的第一个想法。就算他耳朵起茧她也得再重复一遍。

“还有,”她急切地补充,“我给他买了礼物,不过都被抄没了,眼不知落在谁家里。你告诉他,那是一对……”

“谁?!”

巡夜的官差在三丈以外喊。

冯一侃学猫叫,拖泥带水地穿过落叶,连滚带爬翻墙。巡夜的骂几声死耗子。

“……面人。那个法海捏得特别像你。”

林玉婵小声说完,抱着己的腿,搁在膝盖上,神许久,直到更鼓再次响起,乌云遮住夜空中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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