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呗小说 > 言情小说 > 女商(大清药wan) > 分卷阅读142

郭氏虽身底层,但被洋人雇来看护孤,大教堂也见过了,洋文也听熟了,觉见多识广,拍拍怀里酣睡的小翡伦,笑道:“夫人放心。”

这种未满月的婴倒是好养,每天就是吃吃睡睡,很是安静。

只苦了保姆,隔一个时辰就得喂食换尿布,晚上也不睡,眼周一圈黑。日为觐见官夫人,脸上脖子扑了许多白`粉,倒像个唱戏的。

林玉婵已经提前通报过了,各项入府手续也齐备。当日在松江府看到的那个年老嬷嬷带人来迎,张就怪:“怎拖了这久!夫人天天念叨孩子呢!”

看见小翡伦,又皱起脸笑:“真有福相,不像个丫头,倒像个小子。”

林玉婵免不得一番客套话,给嬷嬷了一点见面礼。

好在不用再破费置办衣裳了。要进官夫人府上,身份高低是其次,最要紧的是“师有名”。以前她的计划是扮洋人通译,那着装上必须向奥尔黛西小姐看齐;谁知阴错阳差,最后是托小翡伦的福才进的府,那她也就作家常打扮,干干净净一套水色衣裙,鬓间小白花,是个规矩且心慈的小寡妇。

小潘夫人也是寡妇。应该和她有点命相连的亲切感。

入府路径曲曲折折,亭台流水俯拾皆是,虽然没有广州的齐府那样富贵泼天,但一花一草都显雅致。

尽管听传言道,这位小潘夫人那位英年早逝的丈夫刚调来上海没几个月,但府里已经布置得五脏俱全,每个角落都不随意。

林玉婵上辈子参观过一些园林,对此还不至于大惊小怪;郭氏已经完全变成刘姥姥,走两步就是:“乖乖!这个得值多银子!”

花园内有八角亭,亭子外面围了挡风的轻纱,里面生了小火炉,依稀见绰约人影。

两个坐着的,闲闲在吃点心。几个站着伺候的。

林玉婵心中一喜。姐妹俩都在。

领路嬷嬷不意料地介绍,说一位是家夫人,另一位是夫人的姐姐,丈夫是京里大官,嘱咐林玉婵和郭氏千万不失了礼数。

轻纱掀开,林玉婵很规矩地行礼。

好在女人见女人,不需要什跪拜磕头,别正眼愣看就以了。

林玉婵低着头,微微撩起眼皮,只见两位夫人年纪差颇大,一个年近不惑,另一个不到三十,皆梳着复杂发髻,脸上扑得极白,衣衫款式果然比她在当铺里见过的更妩媚优雅。

姐妹俩气质差很多,其中大潘夫人穿着牙色滚边袍,满月脸上笑盈盈;小潘夫人则是尖脸,愁眉不展,一身素缟,发间饰白玉。

也难怪,姐姐嫁的是如日中天的朝廷大员,妹妹丧夫丧子,失却依靠,基本等于一生到头。

林玉婵还注意到,两姐妹虽是汉女,但因隶属汉军旗,都没缠足,两双绣花船鞋精美耀眼,直接拿到百年后的“内联升”做镇店之宝。

林玉婵忽然无来由的鼻子一酸:太久没看到正常的漂亮鞋子,居然有点感动。

姐妹俩不知在说什往事,小潘夫人正抹眼泪。林玉婵赶紧示意郭大姐将小翡伦抱过去。

小翡伦刚醒,正在试验己的头嘴唇,发咿咿呀呀的声音,配合摇动的小手,凶残输卖萌。

人类幼崽

果然是解颐神器。尤其是,不用己照顾的、别人家的幼崽。

小潘夫人转悲为喜,把孩子接过去抱,不太熟练地逗弄。

一边逗一边叹息:“这爱的丫头片子,谁舍得扔?真是造孽。”

说着眼泪又要滚来。

大潘夫人寡言,此时也跟着叹息,说了第一句话:“愚民不谙世事,以嫁女破财,因此生女多弃养——其实报应都在后头,那溺丫头的,此后也多半生不小子。《阅微草堂笔记》里不就有个故事,说那王知县家从此夜夜婴啼,一个小妾都怀不上了,不是报应!”

马大姐的情报果然不错。大潘夫人真是个才女,引经据典一套一套的。旁边丫环嬷嬷都跟着感叹。

小潘夫人又询问林玉婵发现弃婴的经过。

林玉婵牢记己天的“刘姥姥”角色,把当日的茅厕惊魂轻松诙谐地讲了一遍,去掉令人不快的细节,反而嘲:“……后来还好有夫人赠的披风,我披着走了回去,那真是狐假虎威,威风凛凛,路上还有人朝我蹲安呢!”

其实那披风也就是个人工服,平平无奇;但拍马屁又不要钱。

小潘夫人笑得花枝乱颤,又问:“后来呢?送到医馆去救了?”

逐渐入正题。林玉婵实话答:“被我托那个洋尼姑,送到洋人办的孤院去了……”

话音未落,两姐妹脸上时现惧怕的神色。连带旁边丫环都低声惊呼。

小潘夫人脱道:“不是说洋人办育婴堂,都是取小孩心肺做药引的!”

林玉婵:“……”

纵为京中贵女,对洋人的某些认知,跟烟鬼林广福也差不多。

她天的任务,就是说服大潘夫人信任洋鬼子插手文馆。看来是任务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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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林玉婵转念一想, 偏见源于无知。北京城洋人,皇权重,两位夫人没接触过洋人, 有点错误观念太正常了。

林玉婵想了想, 笑道:“我原先也有这个担忧, 去了才知道没有这回事……”

保姆郭氏却抢话:“没有这回事!”

郭氏在孤院服侍日久,平时也颇受歧视, 这种问题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人问, 早就有了熟练的应对逻辑。

当即绘声绘色地把院里的起居情况描述一番,末了说:“夫人您看, 这小毛头养得多好。你别听大嘴之人嚼, 那多半都是人贩子,唬住人, 不敢把小孩送去洋人那, 他趁机拿去卖, 那才叫作孽呢!您想想,洋人若真拿小孩入药, 那他家乡的洋国洋村, 也有生老病死, 也得有医馆药局, 那洋人小孩不是早被吃绝种了!”

郭氏说得头头是道,说到兴奋处摇头晃脑, 脸上的粉都悄悄跟着掉。

小八角亭里幽香溢, 不是花香,却是角落里堆放的各种熟透水果。几个府中女乐师轻轻拨动乐器, 弹似有似无的背景音乐。

那几个乐师原本毫无存在感,但声音没有挡门的, 听到郭氏那新奇的描述,也忍不住侧了耳,音乐节奏慢了来。

小潘夫人奇道:“如此说来,那洋人果真是菩萨,专做好事了

?”

大潘夫人忽然一撩眼皮,淡淡道:“也未必。洋人和中国人一样,有好也有坏。那好人慈善布施,让你这次遇到了,那是造化;那坏人呢,成日谋划将我敲骨吸髓,动摇咱大清根基,也不得不防。”

林玉婵默不作声,接过丫环递来一杯茶,轻声谢了,从茶水倒影里,打量大潘夫人的容颜。

果然是难得清醒的女子。但她平日难得府门,然也谈不上熟悉民生民情,洋人更是没见过半个。她对洋人的这番态度,多半来于她的丈夫文祥。

——不得不防。

赫德说,他跟文祥很谈得来。

但他不知,即便在融洽热络、觥筹交错之间,文祥看他的时候,也始终戴着“不得不防”的黑色滤镜,不会把文馆的大权交给他。

以至于走了另一个极端,启用全中国人班底,眼看就要把“京师文馆”断送在萌芽之中。

林玉婵心思飞快,立刻笑着接话:“不瞒两位夫人笑话,民女是广东人,那里洋人多,也颇听到些传言。我听说那洋人讲话,跟中土文字大不相,若无靠通译,当真鸡鸭讲,指鹿为马,轻则闹笑话,重则人命。不华夷矛盾,其实都源于通译作祟,胡乱译解所致。若是华夷人间够言语相通——那当然防不住坏人,但说也一半矛盾,给朝廷省许多事。”

大潘夫人道:“哪那容易?要说一好洋文,怎也得三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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