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呗小说 > 言情小说 > 女商(大清药wan) > 分卷阅读106

苏敏官淡定地看着她傻笑。这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她是没见过,当年十三行红顶商人的酒桌上,那种分分钟几百万银子的账,毛笔落纸的每一道勾划,都代表某个人的一夜暴富,或是家破人亡。

她也尚未意识到,随着义兴的股本点滴增加,她己的股份价值虽然见涨,但她日后若想再扩大持股,也更难了。

惜她忙着吃蟹,暂时想不到这些。否则不知还不吃这得意。

也好,不糟蹋这鲜嫩的六月黄。

他剥得的那些已经吃完了。他故意不再动手,看她取了又一只,摩拳擦掌开始挑战——

笨拙得爱。

“阿妹,”他忽然面无表情地提醒,“蟹要凉啦——慢点,别急,哎,剥壳要用巧劲,不……”

说晚了。咔嚓一声,她满手蟹黄。

林玉婵哀求:“别催我……帮我捡一那个钳子……”

苏敏官咬牙:“蟹、黄!!”

她不会剥就不会剥吧,偏要逞,蟹黄都快滴去了!

她还手忙脚乱地找帕子。他后悔刚才怎不把这蟹抢过来。三钱银子一个的六月黄,她要是胆敢把这蟹黄擦掉,他怕不是要当场拔枪。

眼看那细细的食指尖上蟹黄滚落,他再忍不住,隔空抓过她手腕,直接把那手指头抿在嘴里。

林玉婵只觉指尖一热,好像点了根引线,炸得她满脑子蟹黄。

“你……”

她半边身子都麻的,右手被他攥紧了,抽都抽不回。

她咬牙:“放、开。”

苏敏官不动,尖描着一截光滑的指甲,眼中晦暗不明,喉头轻轻一滚。

大舵主金兰鹤日鸟为食亡,一时不知怎收场。

不过他在这姑娘面前冲动鲁莽也不是第一次了,闯祸不怕,事后把残局收拾利落就行。

他吐她指尖,没放开她手腕。

“你说你从小家里没规矩,不在意世俗礼仪。”他故作轻佻,道,“我以为你不介意呢。”

说完还故意咂砸嘴,俊眼睁大,理直气壮地看她。

一点愧意没有,除了耳根慢慢爬上一抹红,却是镇定若。

林玉婵上气不接气地反驳:“我还说过不许乱来!至……至要经过我意……”

“对唔住,忘记了。”

他复盯着她那沾满蟹黄的中指,低沉着声音,问:“以吗?”

蟹黄鲜香欲滴,无辜夹在这两人刀光剑影之间,恨不得赶紧往掉。

眼看就要脱离组织——

林玉婵猪油蒙心,想也没想,点了头。

指尖又是一酥,方才轻酌慢饮的两杯黄酒瞬间上头,眼前的小爷变成重影。

她暴弃地看着己一只手被他啄遍,完事后轻轻巧巧地放,撩了泡紫苏叶的水洗净,放回她面前桌上。

这手现在才归她己。她仿佛木雕似的不敢动,感觉己血管里淌满了绍兴花雕,随时一点就着。

苏敏官垂着眼,低头闷了一大杯,调整好情绪,然后若无其事开。

“蟹黄不浪费。你这种吃法,要气死人的。”

小姑娘不吭声,气鼓鼓的盯着眼前一堆螃蟹残骸,胸急促起伏。

他略微心虚,转头看看墙上菜牌,轻声问:“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叫毛蟹炒年糕?”

小股东轻轻咬嘴唇,小脸红扑扑,眉眼干干净净,心不在焉地摇摇脑袋,用余光偷瞟他。

他脑海里已经开始编排怎痛哭流涕悔恨道歉了,但嘴上还要努力最后一次。

“阿妹,我要回义兴算账。你去监督一?”

她终于羞答答地抬了头,怯怯的,举起一只满是蟹黄的左手。

“还要吗?”

第75章

“己舔!!”

苏爷纵横商海指谁打谁, 何时被这绝地反杀过,气急败坏地丢三个字,一连了三杯闷酒。

林玉婵默默把左手舐干净, 特别解气地看他抓狂。

还让古人给臊去?小瞧她啦。

不过, 心脏依然咚咚跳得厉害, 几乎要窜皮肉,连带着那宽松的小衫衣襟都似乎一起一伏, 但愿他没注意。

苏敏官也并不敢再造次。第一回 是意外,第二回就是猥琐了。万一又被外头巡捕瞧见,上海县城的监狱条件未必比广州要好。

他平心静气, 儒雅地整理衣帽, 掀帘招呼小二结账。

本着招待股东的原则,爽快买单。

林玉婵笑盈盈看他:“方才不是说要去义兴算账?一起走吧。”

苏敏官:“……”

走就走。

他堂堂一两广洪顺堂分舵主, 还让个细妹抖乱了方寸。

不过路上再并肩, 就有点不在了。况且路程也远, 不太招摇。

他背着手,冷着脸, 小老头似的闷头往前走, 林玉婵都有点追不上, 不知道他急什。

义兴船行门面依旧。大半的伙计还在码头卸货, 留守的几位一看苏老板一副倒霉神情,还以为路上事了。

林玉婵替他解释:“吃毛蟹, 被宰了。”

石鹏很不满:“哪家黑店这嚣张, 放在过去大家要去砸烂的。”

苏敏官本来垂头丧气想心事,听到这句话, 神色立刻凛然,冷冷瞥了石鹏一眼。

“不敢不敢。”石鹏立刻躬身, 轻声检讨,“咱是替百姓头做主的帮会,不仗势欺人,我懂,我懂。”

直到此刻,苏老板的状态才算回来。

他快速巡查船行内外,问:“近来有‘乡’来投奔?”

林玉婵才记起,他发之前提过,广东巡抚疯狂清剿会党。为保存实力,他已令剩余会众尽量转移至上海,诚叔他已说好了要来。

不过伙计都摇摇头:“没有见人来。”

苏敏官点点头,也不惊讶。古代交通通讯都落后,说好了在某地见面,遇到什变故,等个一年半载是常事。在眼的战乱时节更是难得守信,许多亲人、友人、爱人,说散就散了,一分别就是一辈子。

林玉婵忽然注意到——

“咦,你在干什?”

一个船工伙计拎着个刚打磨好的木牌,正敲敲打打,往门的牌匾面挂。

原先的“广

东乡会”木牌被卸了来,丢在墙边。

林玉婵大惊失色。

“小爷,您别撂挑子不干呀!”

苏敏官忍俊不禁,也不解释,等她跑过去定睛细看——

“两广乡会”。

林玉婵这回真正震惊了,拉着苏敏官袖子,把他拖到角落里。

“这怎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