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呗小说 > 言情小说 > 女商(大清药wan) > 分卷阅读86

“你……你……不早说……”

小气拉的,害得她冥思苦想好几天,该拿什去跟他换“势力地图”。还故意挤兑她……

苏敏官眨眼,坦率摊手,道:“我以为你会求我一呢。”

林玉婵狠狠瞪他一眼。想得还挺美。

“不过日确实晚了,你一人回去不安全。”他收起笑容,指指楼梯,“我有客房,床铺被褥都新——这点钱还是拿得来的。你上去吧。”

*

接来的日子,林玉婵每天都往博雅洋行跑两趟,翘首期盼容闳平安归来。

元宵节已过,博雅洋行早就重新开张。花园里植被抽芽,染了一片嫩绿,还开早春的小花,静静地浮着一层香气,好像也在耐心等待的主人前来观赏。

老板不在,容闳雇佣的伙计终日闲散,凑在小洋楼里喝茶抽烟打牌,要就是侍弄花园。有时候林玉婵午经过,看到他打牌的座次都跟上午一模一样,除了身边多了几个外卖点心盒子,无甚区别。

想而知,一天来,营业额寥寥无几。

林玉婵想起以前在网上看过的“有钱人在外打拼,买了别墅,保姆天天享受”的段子,隔空替容闳心疼。

就算知道容老板心思不在赚钱上,薅资本家羊毛也不这狠啊!

林玉婵每天都在纠结,以后要不要跟容闳友情告个状,会不会被嫌弃多事。

这日春雨淅淅沥沥,路上行人稀,只有高大的银杏树挺立道路两旁,挡住了大半蓝天。

林玉婵裹了个洋布小头巾,照例来博雅洋行打卡。

那些伙计都认识她了。姓常的经理热情招呼:“林姑娘,来喝杯茶!”

林玉婵礼貌谢绝。她也不差这一茶,不跟着占容闳便宜。

刚走西贡路,忽然眨眨眼,觉得天上雨停了。

再一抬头,头顶覆了一把伞。

有人朗声说:“林姑娘,我耽搁得迟,让你久等了。”

林玉婵转头一看,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容先生!哎呀我想死您了!——哎,辫子歪了,快正一。”

换别人她不敢这放肆。容闳假洋鬼子一个,不会觉得她失仪。

容闳神色有些倦怠,胡茬一大片,帽子面扎碎头发,身上的衣服也混着一股潮湿气味,见旅途辛苦。

不过他气质不减,依旧是个儒雅潇洒文士,顶多看起来更落魄些,像个进京赶考、钱花光了的文士。

他身后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正往卸行李。

“平安回来就是福。南京风光如何?路上还好走?护照管用吗?”林玉婵不好意思直接问己“代购”事宜如何,先寒暄寒暄别的,“太平……嗯,那边对您什态度?”

容闳给了她一个复杂的眼神,苦笑着丢给车夫几角银币。

“一言难尽。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林玉婵“嗯”一声,意料之中。

她踮脚看看他身后的马车。己的六百斤茶叶在不在里头?那是她的全部身家性命——这车厢看着好像有点小……

容闳看她猴急,瞧着她笑了好一阵,才说:“林姑娘,你的茶叶待会再说。我饿死了

,你还没吃饭吧?”

林玉婵不好意思再问茶叶的事了,只得摇摇头,讪讪道:“那我午再来……”

“一起吧。我做东。别不好意思,你吃不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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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容闳挑了附近一家西菜馆。餐馆是个中式门面, 外面低调地竖着个英文牌。进去之后别有洞天,好像一穿越任意门,来到了某个精致的新英格兰酒吧, 墙上挂着鹿头, 饰着木纹, 壁炉里燃着小簇的火,黄铜油灯照棕黄色地砖的纹路。

餐厅里三三两两, 不洋人绅士淑女桌列席, 优雅地戴着手套,翻阅着花体英文印刷的餐单, 不时凑在一起低声谈笑。侍应生左手背在身后, 在高脚杯里添上金黄色的酒。

林玉婵身在大清,不是第一回 有这种时空错乱的穿越感。租界就是这样, 中国人的土地, 像个乖乖的小姑娘, 外国人把她带离己的家,按己的喜好, 将她随意打扮。

她再三确认己的记忆:方才容闳确实说他做东来着, 对吧?

好像现在还不兴AA制。谁邀请谁掏钱。嗯。

容闳误解了她犹豫的神色, 笑道:“这里没有男女不席的规矩。请坐吧, 享受由。”

她于是大大方方跟容闳一桌对坐,果然有人对她侧目——仅有的几双眼睛, 还是惊讶于她的肤色和衣着, 毕竟洋菜馆里很有中国平民姑娘光顾。

这种由在的感觉太难得了。惜在大清,只存在于主权沦丧的小小租界区, 专属于那寥寥无几的“上等人”。

她笑问:“太平天国旅途如何?”

容闳没等前菜上来,就大吐苦水:“我跟你讲, 这太平天国跟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和许多怀着浪漫想法的西方人一样,他本以为,建立在南京的那个新政权,是一个笃信基督、拥抱科学、人人平等的进步社会。

谁知到了才发现,除了名义上的信仰不一样,太平天国的朝廷样等级森严、奢靡腐败;统治者鄙视儒家文化,百姓基本都是文盲,愚昧程度和外面不相上;妇女倒是放了脚,参与作战,是那些优秀拔尖的女子,最终归宿也是被选入“宫中”,成为各王姬妾,从此再不露面……

他确实曾有过远大的理想和严格的律。他也曾展现过强大的战斗力,让许多正规清军相形见绌。但眼太平天国运动已处于暮年,和历代大部分农民起义一样,正在慢慢败给不加节制的人性的弱点。

也曾有不西方列强势力试图和他合作,派考察团,但结果无不是失望而归,转而重新支持更加遵守游戏规则的清政府。现在留在太平天国的洋人,多半都是赌徒、骗子和投机者,各打着利己的算盘。

林玉婵听着容闳的讲述,不由得想:也许太平天国最大的功绩,就是打破了这片土地的麻木呆滞的状态,让人从梦中警觉,原来这块土壤,还有第二种面貌。

她问:“见到您的老朋友了?”

容闳点头:“我谒见了洪仁玕,并且尽心竭力地向他提了许多治国的建议,都是我在狭小的船舱里,一笔一笔认真思考的结晶。他看了也十分赞赏,

但是他很遗憾地告诉我,在他的朝廷里,没人会支持这些改革。”

他又大大叹气,最后十分公允地总结道,“这是一群伟大的人。但我观其人员素质与品格,不觉得他会成功。”

都说当局者迷。大清土著容闳看得比谁都明白。

那又怎样。时代的洪流还没卷来。这些明白人,犹如区区一滴水,再透彻清亮,也难以奔波向前。

容闳抓着银叉,唉声叹气地往嘴里送吃的,大概连是鱼是肉也没看清,只是沉浸在己的神思里。

直到侍应生送来账单,他才猛然惊觉,嘲道:“林姑娘,你别见怪。我听说人衰老的标志之一,就是喜欢无休止地抱怨。”

林玉婵当了一个钟头的好听众,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俊不禁。

“您还老呀?”她笑道,“正当盛年。”

尽管随便作。您还活到二十世纪呢。她心里说。

容闳签了帐,留小费,跟她说笑两句,用餐巾抹嘴,起身离席。

林玉婵心里有数。己那六百斤茶叶估计泡汤了。容学霸一路上忧国忧民,估计没那心思给己代购。这一顿精致西餐,约莫是道歉。

她有点失望,但也并不太沮丧。这种请人帮忙的事,帮了是情分,她不强求。

只要那一百银元全须全尾地拿回来,她有脑筋有手脚,重新规划便是。

“多谢款待。”她向容闳道谢,“我送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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