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呗小说 > 言情小说 > 女商(大清药wan) > 分卷阅读75

林玉婵忽地抬头,眼里亮闪闪,笑道:“不如一起?”

*

上海老城厢馆驿街路的人和酒店,是嘉庆年间开业的老字号。酒店布置得干净亲民,厅堂里有个女先生演唱苏州弹词,包厢里烧着火盆,桌上摆了些酸甜腌渍小菜。

苏敏官在那包厢门驻足。他换了新衫,修了脸面,披着一条不知从哪黑吃黑来的棉斗篷,衣角飞扬,很有些风流倜傥的潜质。

他眼光往里略略一扫,看到一屋子人,沉脸,嘴角似笑非笑。

“不是说乡小聚?”

林玉婵理直气壮:“这些都是乡!”

见他不忿,又补一句:“怕你嫌孤单,好容易请来的呢!”

苏敏官冷笑一声。她还有理了。

林玉婵放轻声,又说:“我不是说过,等发财了请你吃大餐——你看看这菜牌,正宗沪上本帮菜,绝非找不到馅的包子。爷请。”

他没想到她还记得这句玩笑话,脸色终于软了些。

“林姑娘,”他叹气,“你知,这很像个圈套。要是换个人请我来,我真要以为是清帮过去的仇家集体来寻仇了。”

他拍拍长衫上的褶皱,扶正头顶的黑绸小帽,抿一抿嘴角,整理一副生意场上的惯用笑容,推开门。

“唔该。”

*

一顿“乡年夜饭”,来了足足十多个,大半是海关的粤籍雇员。

男女都有,但是人数不多,大家也就热热闹闹一桌坐了。反正在座的要是假洋鬼子,要是离职买办,要是外企(海关)员工,有伤风化的场景见多了,然近墨者黑。大伙装模作样地客气了一会,很快就集体甘堕落,混坐在一起。

这个时节没有那多发达的交通,离家一百里就算远门,更别提在千里之外的省份,偶尔碰上一个音相似的就两眼泪汪汪。日一聚了一大桌,马上就有在家乡过年的氛围。

林玉婵头一次在大清馆子。这馆子又足够朴素,很合她的意——要是山珍海味燕窝鱼翅那种,朱门酒肉臭,她还真咽不去。

于是她高高兴兴放开了吃。红烧肉、熏鱼、排骨年糕、小笼馒头,一道道都尝了几遭。

腮帮子正鼓,忽然听到周围掌声啪啪,有人起哄:“……就是啊,林姑娘怎也得饮这一杯!”

林玉婵慌忙抬头,盛满绍兴黄酒的杯子已经怼到己眼前了。

她愣愣说:“我怎了?”

旁人道:“我等都醉了,要不是苏老板提起,差点忘记。日若非林姑娘费心张罗,我等也没这个热闹聚。林姑娘一定要饮一杯……”

林玉婵赶紧敬谢一番:“我只是一时兴起,日大家尽兴就好,孤身在外的,多认识几个朋友总归是好事……”

客套话说了一大堆,那酒只一去。

好在黄酒不烈,喝去肚腹暖暖的。

随后她才意识到:“……苏老板?”

苏敏官坐她对面,朝她眨眼一笑,端起酒杯,袖闪“义兴”两个绣字。

她微微张嘴,慢慢点头。

所以……从早晨到现在的这几个小时里,他已经做了人生的重要抉

择——看来是也打算直面惨淡人生,接过义兴这个烂瓤冬瓜,当沪漂了。

是了,方才大伙乱糟糟我介绍的时候,他给己选择的身份是“生意人”。

他也的确很有生意人的我修养。在洋行里打拼过的角色,心智比他的面孔要成熟得多。酒桌上左右逢源,没过三巡,所有人亲亲热热地管他叫“老板”,把他当这一桌上的明星。

其实论见识和文化,容闳肯定比他高些;但容闳吃亏在于粤语不流利,席间大多数人也不知“耶鲁”为哪道菜,把他当个弃文从商的落第秀才,谈不上多尊敬。因此容先生只退居二线,在苏敏官讲笑话的时候跟着起哄。

比如现在,容闳笑眯眯地喝酒,亲亲热热地拍拍苏敏官肩膀,大着头说:“什叫年英才?这就叫年英才——实话讲,我本觉得这社会上人心死寂,年轻一代希望渺茫……”

他醉得帽子都歪了,随随便便伸手一扶,“……我在广州的时候,看到官兵大杀叛匪,那围观的人众有老有,都在嘻嘻笑。我的心里啊,在哭……”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就是关起门来说。好在大家都醉了,又觉得“落第秀才”愤世嫉俗些个,纯属情有原,因此也都跟着尬笑。

苏敏官看着容闳,也跟着尬笑一,神色复杂。

不光是因为容闳也情叛匪——私里情叛匪的人其实不,不敢提到台面上而已。

而是发现,容闳,就是林玉婵昨天提到的“容先生”。

她在上海举目无亲,认识点新朋友也很正常,他也无权管;关键在于,这姑娘简直天赋异禀,结识的都是些什怪胎!

他一眼看容闳辫子也是假的——假的就假的吧,还是缝在帽子上的!

天怜见,他从前年剪发,为了伪装逼真,想不别的办法,只点胶水……

大清的没辫子男人寥寥无几,平日也没人跟他交流经验;天一互通有无才发现,他过去多受了好多罪!

转念一想,这样好是好,就是容易掉;如果当初他被官府“误抓”,帽子一掀,那也不用等人捞他了,直接去城外跟前辈做伴。

这一想,心里稍微平衡了点。是又想起在猪仔馆仓库里被林玉婵揪的那一,不免后脑勺隐隐作痛,愤恨地瞟了她一眼。

容闳没看他已经在咬牙切齿,依旧笑呵呵地论道:“……毕竟还有些人哪,那眼里是有光的,让你觉得未来期——敏官小兄弟,我痴长些年纪,胡乱劝你一句,从商挣钱是好事,救不了这个国家……”

他一双眼打量苏敏官,忽然看到他握着酒杯的手,随后看到袖上绣的“义兴”两个字——

当啷啷啷啷,容闳脸色惨白,一蹦三尺高,面前酒水洒一地。

“林林林林姑娘,”容闳小心翼翼往门瞄,“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日不设局害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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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林玉婵脑子里嗡的一声, 张结,逻辑全死,完全不知道怎解释。

张罗组局有风险啊!

容闳作为归国“外宾”, 也知道社会险恶, 基本的警惕性也锻炼来了;只是他提防也

不按套路提防, 脑补的阴谋诡计比较幼稚,让真正的道上人贻笑大方。

容闳是这想的:他的店被“义兴船行”的楚老板盯上, 敲诈勒索好几回, 最后还差点砸了他的店面;巧这时候来了个林姑娘,说是有熟人被义兴扣住了, 愁眉苦脸的要攒银子赎人, 看起来为受害者;过几日他陪着林姑娘去义兴船行走了一遭,这事就虎头蛇尾不了了之, 他还以为是那帮恶霸回家过年去了;

谁知转头林姑娘把他请来饭局, 席中竟然有个“义兴”的人, 这明摆着是请君入瓮。容闳惊吓之余,看着这一桌的男男女女, 觉得全都是托。

“让我走, 否则我报官了!”容闳义正辞严地说, “我还要去找报社的朋友……”

苏敏官开始也一头雾水, 看着敞开的雅间门,困惑地看看林玉婵, 小声说:

“我没不让他走啊。”

林玉婵悄悄朝他对型:“这是苦主!”

也难怪, 苏敏官虽然搜了义兴的黑账,也看到博雅洋行在勒索名单之内, 但并不知道洋行老板就是面前这个容闳;林玉婵呢,也不知道他会大摇大摆的穿着义兴的衣裳来, 这不是冤家路窄。

但苏敏官何等机警,片刻之间已猜到前因后果,脸色未变,依旧微微笑着,放酒杯,起身拱手。

“容先生莫不是把在错认成谁了?”

容闳惊魂未定,看看这一桌子人个个发愣,没有扑上来抢劫绑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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