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安便说:“我想托你带一件东西,还有一句话给她。”
楚承安是如此身份,一个“托”字已经是自贬,寻常下人哪个不是战战兢兢保证自己绝对能做到?
杜以云却不是,她抿起嘴唇,声音里有她自己难以察觉的艰涩:“……什么东西,什么话?”
楚承安拿出一个镯子,碧绿的镯子用料极好,而且因常年摩挲,尤为莹润,他把镯子递给杜以云,说:“请把这镯子交给她,问杜如月小姐,可还记得七年前白月山的那个少年。”
白月山正是杜以云救楚承安的地方。
杜以云盯着那镯子,她像是想笑,但嘴角牵强地扯了扯,脸色称不上好。
她还以为他认出她来,原来不是,反而是让她做鹊桥,给他们搭线,一刹那,她心里又酸又气。
系统赶紧提醒以云:“时机来了,任务能不能成功全看现在!”只要她告诉楚承安,她才是他的救命恩人,就可以沿着最优解算法的计算,一定不会出错的。
以云回:“好的。”
系统松了口气,新人就是听话好带。
脸色骤变只在一瞬间,楚承安甚至都没来得及发现,杜以云又变回那个神情带点淡漠高冷的丫鬟。
她伸出手,接过楚承安给的镯子,又伸出一只手,朝上露出掌心,她掌心的纹路很淡,关节处有一些很薄的茧。
楚承安困惑地看着她。
杜以云说:“钱。”
楚承安:“?”
系统:“?”
怕楚承安不明白,她挺直胸膛,中气十足:“你让我传话送东西,还让我种什么花花草草,难道不应该给钱?”
楚承安在西北混了七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还是怔忪一下,因为以云这张漂亮的脸蛋说出“给钱”这样的话,分外违和。
他以为,她应该是个温柔可爱的丫鬟。
不过楚承安气量足,这么一个小人物在他面前摆谱,他也不气恼,只问:“你要多少银钱?”
杜以云说:“十两银子。”
要知道,十两银子够一户人家富足生活半年,楚承安眼都不眨应下,等周鞍装模作样找“种子”回来后,连同银子和种子给她。
周鞍不解,小声嘀咕:“怎么还要十两银子呢……”
杜以云清点完,把银子收到自己袖袋里,哗啦哗啦的,她抿着粉粉的唇,说:“栽花的辛苦费就是十两银子,将军要归还的镯子,我自然会把它还到它主人那里,至于将军要我带的话……”
“恕我不能做到,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将军带这话给我家小姐,用意很是不好,登徒子才会这么做。”
楚承安眼尾动了动,心里把“登徒子”三个字念了一遍。
最落魄的时候,楚承安都没被人这么骂过,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
他确实大度,前头杜以云再怎么逾矩,他都没有生气,然而她收银子后却出尔反尔、倒打一耙,这种做法放在哪里都遭人唾骂,何况他最讨厌自作聪明、言而无信的人。
杜以云扬眉吐气,不顾楚承安沉下去的脸色,昂着头颅,阳光洒在她白净的脸上,她就像只骄傲的小孔雀,阔步离去。
周鞍算是弄懂了,将军托丫鬟办事,丫鬟收了好处,反而还阴阳怪气骂将军登徒子!
周鞍傻了:“我滴个乖乖,京城里的丫鬟都这样跋扈吗?”
楚承安皱起眉头。
周鞍说:“将军,咱找杜大人评评理,怎么他家的丫鬟这般……”
楚承安抬起手:“不必。”
若是找上杜大人,会曝光他试图与杜如月联系的事实,真应了“登徒子”那句话,杜家这等书香世家,最重礼数,到时候他也讨不着好,可见杜以云果真有底气。
盯着杜以云的背影,他唇角往下压,周鞍熟悉他家将军的脾气,知道这是动火,便一句话也不敢讲。
而杜以云掂量着十两银子,因为骂了楚承安,她心情不错,嘴里哼着小调。
系统终于从震惊三观中回过神来:“你在干什么啊?你【哔——】到底干了什么啊!”
哔音是系统爆粗时的和谐音,穿越局为建设文明系统生态,特地消音,而且系统说脏话还会扣能量,所以平时系统很是谨慎,但现在它无视规定说脏话了,可见系统是有多激动。
以云说:“我在成为楚承安的白月光啊。”
系统:“不会吧不会吧,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对男主这样,就能让男主觉得‘哇哦头一次有女人骂我欸这真是个有趣的女人’从而对你产生兴趣吧!”
以云:“话说你是不是该更新自己的言情库,这也太古早了。”
系统抓狂:“你要不是这么想,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云看系统傻得可爱,提醒说:“杜以云既然是心气儿这么高的人,你觉得她会上赶着去认自己是恩人,尤其是楚承安没认出她来?”
系统哑然,它确实没考虑那么多。
但它还是觉得以云做错了:“可是你这样做,把楚承安对你的一点好感都消灭了!”
以云眼睛亮了亮,她关注点和系统不太一样:“也就是说,大帅哥一开始对我还是有一点好感的?”
系统冷笑:“给你作没了。”
以云哈哈一笑:“反正一点好感也不足以让我成为白月光,没了就没了吧。”
系统:“……呵呵,你倒是想得开。”
它和这个宿主说不通,新人真是太难带了,一届不如一届,它打算准备任务失败的强行退出模式,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
杜以云坐在窗前,把镯子放在阳光下观察,镯子被楚承安保护得很好,玉色愈发碧绿,不仅没有刮痕,还柔润许多,诚如累积七年的心思。
她笑了,但想起楚承安认错人,小小自尊心作祟,那抹笑意也就淡了。
第三章
晚宴上,皇帝坐在首位,楚承安的席位是右边第一个位置,皇帝亲自封他为武安侯后,中央圆台上一群舞女姿态妖娆,随着管弦丝竹之乐声翩然起舞,大臣们觥筹交错,喜气洋洋。
酒过三巡,而立之年的皇帝笑说:“淮之,这几年来你一直在边疆,家里没个贴心的伺候你,如今没人给你做主,怎么样,有没有看上哪家姑娘啊?朕给你做主。”
淮之是楚承安的表字。
嫁娶是老生常谈,楚承安早就想好缘由,对皇帝一揖,道:“回皇上,西北方平定,西南仍有南夷为患,臣一心报效家国,未敢想娶妻之事。”
皇帝准备了后招:“朕听说,淮之有意于杜侍郎家的千金?”
什么也难逃皇帝的眼线,楚承安大方承认:“承安想向她讨教栽花之术,却不曾想,原来是她身边的婢女会栽花,倒是闹了个笑话。”
皇帝哈哈一笑,调侃:“你若有钟意之人,可要早点下手,要是她嫁别人做新妇,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楚承安说:“臣谨记陛下教训。”
皇后坐在皇帝身侧,说:“行了行了,陛下为侯爷着想,不是什么教训不教训的,侯爷也太过拘谨。”
说罢,几人笑了又笑,一派和乐。
这时,小太子的奶娘抱着小太子过来,小太子今年方四岁,正是天真稚嫩的年纪,他手上抱着一团白色的东西,朝皇后跑过来:“母后猜,这是什么?”
皇后宠溺地揉小太子的头发:“这是小兔子啊。”
楚承安端着酒杯的手一顿,徒子,什么徒子?
只看一只兔子从小太子怀里跳下来,楚承安才知道是兔子不是徒子,可他乍一听“兔子”,脑海里响起的是那句带着点怒气的“登徒子”。
这是魔怔了么?
他放下酒杯,手指沿着酒杯杯沿摩挲,眼珠子随手指的动作在眼底划过一道,是不着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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