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日渐和睦的消息,还零星打探拼凑出了谢瑁母子的事,尽数在茶叶铺里传出。

这回投毒,她也是依命而行。

据小锦自己招认,为免谢珽彻查当日经过谢奕身边的众人,她还是按吩咐事先将药粉藏在了武氏挑的一位嬷嬷床枕下。届时祸水东引,成了谢瑁和武氏互相猜忌,她仍可装着柔弱可怜的样子藏身府中。甚至连那身夜行衣,她都照着仆妇的身量裁剪,不留蛛丝马迹。

唯一漏算的,恐怕只有乔怀远。

她拼尽全力送出去的消息,连同城中其余党羽搜罗的消息,其实都经乔怀远的手送到了谢珽跟前。

暗牢里湿冷阴沉,血味弥漫。

徐曜既已将她所知的尽数问了出来,便将刑具丢开,向谢珽道:“殿下,既审清楚了,这人如何处置?”

“送去十州春。”

谢珽冷声说着,转身欲走。

徐曜随即跟上去,低声道:“不留着迷惑吉甫么?或许往后会有用处。”

确实,谢珽有过这样的安排。

在查到奸细后,并未出手斩除,甚至都没有打草惊蛇,只假作不知,还借那人的眼睛故意放出些假消息,送到吉甫的案头。

但那都是在王府之外。

小锦身在内宅,这样的身手和能耐留着是个祸患不说,驾驭起来也未必容易。

他瞥了眼狱中奄奄一息的奸细。

“不必,让谢瑁随意处置。但要让他知道,京城的人已经盯上了他和太妃的裂隙,为大局计,让他好自为之。”言毕,抚去袖上血迹,自回外书房去。因夜已极深,连武氏都熬不住困意回碧风堂去了,便暂在书房歇下。

翌日得空时,孤身前往春波苑。

……

春波苑里,阿嫣正自作画。

先前被琐事所累,每日在碧风堂和照月堂间奔波时,她那双软绵绵的脚丫走得酸痛,十分劳累。若不是不想辜负婆母的疼爱,恨不得报个病,好好躺上几日。如今难得关门闭户,每天能安心闲睡到日上三竿,实在是这半年里难得的清闲时光。

唯一的任务就是装生气。

这事儿倒挺麻烦。

毕竟卢嬷嬷和玉露、玉镜她们都没太深的城府,若不慎泄露了情绪,会令先前的争执功亏一篑。阿嫣在她们面前都得摆出生闷气的模样,为玉泉的处境担忧、为谢珽的铁石心肠暗怒,低落处境中,连箜篌都没敢摸,只尝尝屏退众人独自在小书房坐着。

或是沉迷话本,或是翻看闲书,待身边有了人,就得赶紧换回生闷气的模样。为此,她连屋门都不大出去。

这会儿卢嬷嬷她们仍被屏退。

屋里唯有火盆熏暖,阿嫣自研墨铺纸,慢慢勾画一副图画。

——是西禺山的成片梅林。

刺杀时的惊惧在生辰夜的温馨欢喜里磨平,此刻想起西禺山,鼻尖曾闻到的血腥味似渐渐淡了,浮入脑海的,却是谢琤和徐秉均、谢淑的欢快笑闹,是婆母的慈和含笑,是谢珽在暗处拨弄箜篌,衣衫落落。是那日射箭场上,谢珽将她用在怀里,耐心地教她射箭,鼻息落在耳畔。

心头轻轻一颤,笔尖的墨落在纸上,氤成一团。

阿嫣懊恼的蹙了蹙眉。

好在墨点低落的地方并非要害,赶紧拿细笔勾开,稍加点染,还是能够挽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