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呗小说 > 历史小说 > 绣花刀(锦衣卫) > 第134节

“起来吃饭吧,别饿坏了身子。”东珠的手抬住何穗意的胳膊,用巧劲将她从地上扶起。

何穗意被东珠扶着,踉跄着坐到实木圆桌旁,下头的实木圆凳凉得吓人。也有可能是她太过害怕,因此才觉得这凳子太凉。

实木圆桌上置着新鲜热食,明明是京师之地,烧出来的却都是苏州小菜,什么红烧狮子头、松鼠鳜鱼、糖醋肉之类的甜腻物。

“我怕你吃不惯咱们京师的菜,特地请了苏州师傅入东厂来做的。”东珠撩着宽袖,替何穗意夹了一块糖醋肉,“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东珠说话时语气温和,眼神亦是谦逊的,可何穗意知道,这只是他的伪装。方才他拔剑杀人时,也是这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何穗意盯住东珠手里的玉箸,她眨了眨眼,哆嗦着手去拿筷子,却不想因为太害怕,所以连筷子都拿不稳。

“啪嗒”一声,筷子掉在了地上。

何穗意立刻要去捡,东珠拦住她道:“脏了就别捡了,我喂给你吃。”说着话,男人的玉箸已到何穗意嘴边。

何穗意盯着那块沾满了糖醋的肉,喉咙里又干又涩,根本就吃不下去。她完全没有食欲,可是她不想再让无辜之人丧命。

何穗意使劲张开自己的嘴,她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已经不受控制,她自我感觉嘴巴已经张开很大,其实只露了一点的小缝。就这条缝,还是她使劲努力才撑开的。

东珠的指尖抚过她的唇,语气轻柔道:“再张开点。”

何穗意闭上眼,使劲张开了嘴。

东珠看着何穗意的动作,忍不住勾了勾唇,然后慢条斯理的将那颗糖醋肉放进了她嘴里。

小娘子感觉到嘴里的东西,却尝不出味道,只是不停的颤抖,连舌尖都抖得厉害。

东珠两指一捏,就帮何穗意把嘴合上了。

何穗意含着嘴里的肉,双眸轻动,看向东珠。她眼含泪,浸着恐惧,却努力克服。

东珠脸上笑意更柔,他将手里的玉箸递给何穗意,然后弯腰将何穗意之前掉在地上的那双捡了起来,随意用宽袖擦拭一遍就开始挑着米饭吃。

何穗意看着东珠的动作没有说话,她沉默着捏着玉箸,咽下嘴里的糖醋肉,然后再没有动过筷子。

何穗意是真的因为吃不下,所以不动筷。东珠却也吃的不多,巴掌大的碗,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何穗意怕东珠又要来管自己吃东西,便大着胆子张口道:“你怎么不吃了?”说完话,何穗意又觉得自己胆子实在是大,居然敢这样跟这杀人凶手说话。

东珠自然明白何穗意的恐惧,他从泥潭之爬到如今位置,踩高捧低,拿捏人性的事已然做过许多。

可惜,他太在乎何穗意了,以至于那些惯用的手段都使不出来。像杀人威吓这种事情,本该是打一巴掌然后给一颗枣儿的,可当他看到何穗意那恐惧的眼神时,终归还是收了自己那些手段,想着只要人在自己身边,慢慢来就好。

“我向来只吃三分饱,要留七分饥。”东珠用帕子擦了擦嘴,双眸自然下垂,眼角却落在何穗意身上。

“为什么?”何穗意蹙眉,觉得这太监实在是怪。

“饱暖思yin欲。”为了坐上东厂督主这个位置,东珠褪下自己的自尊,踩在地上被人压,他费了多少心思,才爬到如今地位,他怎么能轻易失去这一切呢?

何穗意静了一会儿,舌尖微疼,那是她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这一点钝痛,让她陡生出一股勇气,“你只知道饱暖思yin欲,却不知饥寒起盗心。”

因为这一句话,何穗意的眼神也跟着锐利起来,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突然成长。

东珠看到这副模样的何穗意却只是嗤笑一声,然后在何穗意的眼神下缓慢收敛道:“我不管你现在怎么看我,我会让你明白,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借口。”何穗意毫不留情的反驳,“你根本不是在为我,而是在为你自己。”

简单一句话,却剥开了东珠心最深的欲望,他愤怒又羞恼,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轻柔安抚道:“你总有一天会理解我的。”

何穗意脸上露出讥讽。

那笑入了东珠的眼,直接激发了他的怒火。东珠猛地站起身,扔掉手里的帕子,然后阴沉着一张脸走出屋子。

屋外阳光正好,有两个锦衣卫守在门口。

东珠斜睨他们一眼,然后挺起胸脯,仰头看天,露出瘦削的下颚,脸上是明显却又浅淡的疯狂肆意。

马上,整个天下都会被他踩在脚下。

“听说陆不言死了?”东珠收回视线,与一旁的锦衣卫说话。

锦衣卫低着头,拱手道:“是,从昨日开始,陆府门前便有满街的人过去吊唁。”

“是嘛。”东珠嗤笑一声,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像陆不言这样的人都会死?”

这是一个疑问句,两旁的锦衣卫却都不敢回答。

东珠看他们一眼,慢条斯理捻了捻指尖,动作女色甚至带着阴柔,却让人不敢小觑。

“你们说说,陆不言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吗?”他声音轻柔略细,还带着一股软调。

两个锦衣卫对视一眼后,其一个锦衣卫下跪拱手,“属下觉得不会。”

“呵,”东珠笑一声,“我也觉得不会。”话罢,东珠眸色一暗,“备马车,去陆府。”

.

一辆马车辘辘行至陆府门前街口。

街道上停了满满当当一街的马车,皆是大富大贵、权势滔天的人物。可即便如此,这些人在看到这辆其貌不扬的马车时,却还是选择了退避三舍,硬生生把街道挤出一条小路,让此马车先通行。

套着缰绳的俊俏黑色马匹拉着青绸小马车行至陆府门前,众人盯着马车帘子,屏息以待。

马车帘子被风吹得轻轻飘起,然后又落下,半柱香的时辰过去了,马车里头的人还是没有出来。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之声。

有不明所以的人偷偷询问,“这是谁?这么一辆破马车,怎么都吓成这样?”

有人嗤笑,“看那赶车的人穿着东厂的衣裳,职位还不低,你猜这里头坐的是谁?”

那人依旧一脸迷糊地摇头,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真的不知道。

另外有人看不过去,插嘴道:“他你都不知道?除了东厂那位,还能有谁?”

此人恍然大悟,一脸震惊恐惧,“原来是他?他怎么来了?不是说陆不言的死跟他颇有大干系……”

“嘘嘘,可不敢说,你还想不想要命了?”

嘈杂声断断续续,声音都压得极低。众人表情各异,眼含惧色。

隔着宽长街道,苏水湄躲在暗处,盯着那马车看。

她身边跟着杨彦柏,也伸着脑子像只傻鹅似得努力望。

“哎,这里头坐着那阉狗吧?怎么不出来?难道是发现本少爷在等他,不敢出来了?”杨彦柏有些嘚瑟。

苏水湄却没空搭理他,她觉得不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你爹呢?”苏水湄偏头看向杨彦柏。

“我爹?”杨彦柏想了想,不确定道:“好像进宫了吧?哎呀,你管他干什么,他不肯帮忙,你找他也没用。我觉得他就是年纪大,怕事了。没关系,有我在都是一样的,我就把我看成我爹,不,我就是我爹……”

苏水湄伸手捂住耳朵,阻隔掉杨彦柏的碎碎念,然后蹙眉思索。

她视线微转,看到天际处蔓延开的漂亮的夕阳,心疑惑更甚。杨庸怎么这个时候进宫去了?

这样想着,她也就这样问了。

杨彦柏被打断了碎碎念,抽空摇头回了一句,“不知道。”

“那杨宰相进宫去做什么?”苏水湄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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