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反而更多怨恨。

如今梅向看到那时候的罪魁祸首跟在楚飞扬身后若无其事地闯进他梅家的地盘来,怎能不感到憋屈。

若是平常,梅向就算与楚飞扬撕破脸皮,也不会容忍这个人出现在梅家庄。不过眼下,还有更重大的事占据了他的全部精力,使他痛不欲生,心力交瘁,无暇顾及其他。

楚飞扬行了一礼,梅向摆了摆手,一脸憔悴:“贤侄不必多礼。不知贤侄来此,有何贵干?”

楚飞扬与君书影对视了一眼。看梅向此时身披丧服,脸上那遮掩不住的浓浓悲哀也不似作假,连客套话也懒得说了,这求他开仓放粮救济灾民的事,显然不适合这时候提出来。

“我和这几个朋友从朗月山而来,正一路向东,要去办些事情。碰巧途经此处,我想也有很长时间没有拜会过梅老爷了,所以擅自叨扰来了。只是看梅老爷似乎……有什么难处?”

梅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只是摇头不语。

“梅老爷,若您有什么需要飞扬帮忙之处,尽管开口。梅家与清风剑派也算世交了,您不需客气。”楚飞扬神色诚恳道。

梅向低下头揉着眉间,声音干涩:“多谢贤侄关心。实在不算什么大事,贤侄不用担心。只是我这把老骨头如今□乏术,只怕不能招待各位了。”言下之意却是要送客了。

楚飞扬略一沉吟,开口道:“我们来时的路上,正好碰到姚夫人带着下人往梅府赶来。不知夫人可有安然到达?”

谁知一说到梅欣若,梅向立刻无法克制地老泪纵横起来。他用青筋暴露的枯瘦的手捂住嘴,低着头泣不成声,头顶上花白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而颤动,半晌才点头哽咽道:“她到了,她……飞扬,你走吧,走吧……”

楚飞扬面色凝重起来,走上前来搀扶着梅向道:“梅伯伯,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欣若她怎么了?”

“欣若她……欣若她去了啊!”梅向再也克制不住地放声恸哭起来,他一把抓住楚飞扬的手臂,“飞扬啊飞扬,当初为什么不是你娶她?为什么不是你娶她?!”

“梅伯伯,您请节哀。”楚飞扬拍着梅向的背安抚着,“我们见到欣若姑娘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会……”

梅向抹了抹眼泪,示意下人将君书影等人带离。江三第一个吊儿郎当地出去了,他对梅家有什么秘密全然没有兴趣。楚云飞虽然好奇,但既然主人家不想让他听到,他自然尊重别人的意愿。楚云飞走了两步,见君书影没有跟上,便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等着他。君书影看了楚飞扬一眼,见他向自己点了点头,便转身随那下人去了。楚云飞向楚飞扬和梅向点了点头,赶忙跟了出去。

只剩下楚飞扬与梅向两人时,梅向沉默了半晌,终于长叹了一口气道:“家丑不可外扬。本来我不想让你们知道的,可是你既然提到了欣若,我想欣若她……若在天有灵,也一定不希望我把这件事瞒着你。”

楚飞扬也轻叹一声,转而凝重起来道:“欣若姑娘昨天还好好的。到底是何人……”

梅向一抬手止住他,摇头哽咽道:“不是别人,没有别人。这都怪我,只怪我,贪心不足,敛财无度。这是报应,全是老天对我的报应!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报应到我的孩子身上?!”

“梅伯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您不用太过自责。”楚飞扬一边安慰着,一边等着梅向平静下来,才又道:“梅伯伯,您只管告诉我,到底是何人加害于欣若姑娘?我虽不能使欣若姑娘复活,却可为她手刃仇人,让她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梅向看了楚飞扬一眼,哀叹一声:“用不着了,他已经在地牢里了。”

“到底是谁?”楚飞扬问道。

“辰英,是辰英。”梅向一双浑浊的眼睛更加万念俱灰,“是欣若的哥哥,是一向最疼爱欣若的辰英。报应,报应啊。”

石头们的成长日记2

两只小石头的成长日记2

山中无岁月。

楚麟从跟着师父来到这里的那一天起,每天都往院子后面的那一汪清水潭里投入一颗石子。如今,靠近岸边的池底已经积起了小小的一堆光滑的石子。

山脚下的树林边有一个大大的房子,只有一扇窄小的木门,正紧紧关闭着。它从早晨到夕阳西下的傍晚,都一直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天色将晚时,那扇门终于轻轻地动了动,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响声。片刻后,随着一阵卡卡的锈蚀的门轴转动的声音,那小小的门终于打开了。

一个矮小却干练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一手提着锋芒毕现的匕首,一手提着一只狰狞的断手,浑身浴血,那血污下的小脸却显见得更加白嫩柔软。

小小的少年步伐稳健地走向河边,看了看潭底的那一堆石子,静静地沉默了片刻,而后蹲下身去洗干净脸上和手上的血污。细细的红色在水中弥散开去,慢慢消失在无尽的波纹中。

楚麟提着断手往住处走去,进门时就看到花白胡子的老人一派安然地坐在厅中喝茶。

楚麟恭敬地跪拜下去,将断手放在身前的地上,开口虽然是清脆的童音,却已有了不合年纪的稳重:“师父,徒儿已按您的要求,将那恶人的手取来,请您过目。”

老人悠然地喝完了茶,才走到少年身边,看了看那地上的断手。

“不错。当日飞扬第一次实练用了一个时辰,不过他那时已比你此刻大了两岁,麟儿只用半天时间便完成任务,与你父亲可谓不相上下。”老人满意地道。

楚麟小小的脸上透露出喜悦的笑容。

“不过……”老人又沉吟道。

“不过什么?”楚麟抬起头来,用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地看着老人。

这双眼睛让老人不由得想起另一双几乎相同的眼。同样美丽的瞳仁,此时却盛载着截然不同的内容。那一双眼睛,一定满含着天真,像所有未经世事坎坷的孩童一样,无忧无虑,如同最美丽的黑珍珠一般奕奕生辉。而眼前注视着他的这双眼睛,虽然同样的漂亮俊雅,却沉着了太多不该在这年纪拥有的色泽。那是见过鲜血的颜色。

“不过,你与你的父亲,还是不同。”老人摸了摸胡子,慢慢说道。

“什么不同?”楚麟不甘地咬了咬下唇。

“那个恶人是死是活?”老人突然问道。

楚麟愣了一下,才回道:“我没有杀他。”

老人轻笑道:“为师将此人抓来之时,曾向你历数他十大罪状。麟儿觉得,他该不该死?”

楚麟低下头想了片刻,才又抬起头来:“他该死。”

“那你为何没有杀他?”

“我……师父只让我取他右手。”楚麟回答着,复又低下头去。

“飞扬第一次实练,之所以只用了一个时辰,因为他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目的,杀死猎物。”老人坐回他的太师椅中,捧起茶盏道:“杀死猎物,不管你想要他的手,还是他的头,都不是难事。你比不上他的狠,所以你没有他快。”

楚麟咬住下唇,直直地跪着。

老人一挥衣袖,一阵风夹着暗劲将小小的人儿扶起。

“麟儿过来。”老人招招手,待楚麟走到他的面前,老人才搂住他,用手指抹去他颊边的一点血迹,叹了一声道:“为师不是说你不如你的父亲。你只是比你父亲善良。”

“我爹爹是最善良的好人。”楚麟抬头看着老人,认真地辩解道。

老人笑道:“是,他当然是好人。他倘若有一丝坏心,为师万死也不足以赎罪了。”

“呀,这是怎么回事,小麟儿怎么搞得浑身是血?”正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随后走进门来的是一个风神俊秀的青年,身背长弓,一身劲装尤显干练,手里还拎着几只兔子山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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