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只小应声虫一般,无论包氏说什么,除了点头说是,便是笑着说好。

包氏又怜又伤,jiāo待了半夜的话儿,抹了一夜的眼泪,娘儿仨也不嫌热,在陆敏的小chuáng上挤了一夜。

次日一早,许善仿佛早知道似的,五更就等在陆府大门外。

陆府依旧由禁军重重守卫着。

她也不过一个小包袱儿,回头再看一眼陆府,三个妇人不能出门,提着盏灯,就在门dong里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陆府两扇大门紧闭,几妯娌仍还过着与往常一般的平常日子,对于敬帝的大行,并没觉察到什么。陆敏也是到了宫门口,才知道帝王之丧,对于京城百官及家属带来的震波。

从皇城的第一重大门丹凤门开始,整条御桥上,百官披麻戴孝,前脚挤着后脚。

上至亲王妃,下至三品命妇,只要是有品在身的妇人们,亦要入宫哭丧。不过她们并不正门入,而是从陆敏原来惯常出入的左银台门。

载着陆敏的是辆翠辂,以锡为面,轴漆朱色,帘垂金钩,按大齐仪制,这样的车驾,唯有皇后可趁,即便诸公侯夫人,也需皇后开恩特赐,才可趁坐。

如今国无皇后,群臣见凤驾驶来,暗暗猜测,估计这是礼亲王妃达氏的车驾,遂自发让出一条道来。

车至昭庆门时,地梁早除,帝之亲侍傅图与郭旭分礼于二侧,见翠辂至,二人齐齐出而相迎,翠辂直接驶了进去。

等陆敏入麟德殿的时候,后面的金銮殿外百官及命妇已经开始哭灵了。

按例,先以鞭报帝丧,新帝亲自祭酒,百官接着便起哀音。这三日新帝百官不必上早朝,唯一的任务就是跪在金銮殿前哭灵。

皇帝当然不需要哭的太久,按例,他只要哭过三声,皇太后就要出来抚尉,并请他回去休息。

陆轻歌被关了起来,如今在外主持大局的是太皇太后窦氏,她都不等赵穆哭够三声,便命人将他架起,送回了麟德殿。

皇帝走了,朝臣和命妇们却是要实打实哭到中午,哭到口gān唇燥时,每人赐一碗羊肉汤泡饼,吃罢了再接着哭,三伏暑天之中,朝夕哭临,实在苦不堪言。

如此算来,陆府那三个妇人因祸得福,倒是省了受这重苦。

麟德殿在皇宫的正西一侧,有齐以来,历代帝王皆以此为寝息、处理政务之处。

上辈子赵穆登基之后,也是过了三天见的她。隔着一个轮回,陆敏依旧记得那怒目吞脊的金龙,以及一层层仿佛没有尽头的汉白玉台阶。

朱红色的殿门仍旧大肆敞开,这座金碧辉煌,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大殿,如今又属于赵穆了。

许善一路小跑,领着陆敏进了正殿。这种翘角飞檐的大殿,为了刻意展现皇家的威严与富贵,皆造的华丽非常,其间巨柱林立,墙高檐深,人行走在里面非常的压抑。

内侍与宫婢在这里是不被当成人看的。内侍还好,因为御前大多数跑腿的差事皆由他们伺候,还能偶尔走动。宫婢们更多的功用是做妆饰,静静的站在墙角,木头泥胎塑成的一样。

陆敏记得有一回自己在这这大殿内顽一只小毛球,那毛球脱手滑溜溜滚了,滚到一位宫婢的脚下,她去捡起时,见那宫婢站的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不会转,还以为那是个木头雕成的假人儿,仰着头研究了很久。

谁知如今她竟也要做宫婢了。

作者有话要说:经历过孩子发烧,自己失眠,蚊子骚扰,这是第三天了。

为了榜单而努力,还有两天,我就可以日万成功。

但愿日万的人少一点,这样,就可以多十分钟上榜的机会,耶!

☆、耳房

东侧再往里走一进, 陆敏却是眼前一亮。这本是敬帝曾经日常起居,批阅奏折,与大臣们闲聊议政之处, 俗称东暖阁,原本里面是一整套红檀木的家具, 如今整个儿清换一空。

原本北墙一侧敬帝常坐坐的木质大炕也被清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座huáng花梨木的硬面大榻,上面铺着正红色的羊毡,居中衬着金huáng色的软褥,整洁明亮, 一扫当初敬帝时的暮沉之气。

许善小声说道:“皇上早起去金銮殿哭灵了,想必过一会儿就会进来,咱们先在此处候着,如何?”

郭旭才是赵穆的贴身内侍,但显然许善卯着劲儿要讨个头彩, 让郭旭反而靠了后。

本是东宫早就认识的熟人,郭旭在东侧墙根下的条案处朝着陆敏招了招手,他身后涌出来几个穿着月白色齐膝襦衣,打扮的gān净整齐,却姿容平常的宫婢, 由彩琴领头,可见这是麟德殿如今当差的几位宫婢。

陆敏怀里还是那个小包袱,正要多问一句,许善已是鼻观心的姿态, 立在那儿成尊雕塑了。

她头一回为人作婢,想着少说话儿总没错,遂靠后一步,立到了许善身后。

不一会儿,殿外遥遥传来一声起驾,这时候赵穆应当才从金銮殿起驾,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报驾之声。

许善本是站的木头一样,大约掐好了点子,忽而快行几步溜到窗子上,远远便见披着斩榱的赵穆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但他并非一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翰林学士,既有翰林学士在,他当然不好直面引见一个小宫婢。

许善随在敬帝身边二十年,当然是个八面玲珑之人。他连忙又将陆敏再往里引了一进,小声道:“皇上大约还有事要商议,委屈陆姑娘,在书房里等候片刻,一会儿咱家再替你引见,如何?”

陆敏随着他又往里走了一进,才进门,便听到赵穆脚步沉沉进了东暖阁。

一只温暖的手握了过来,陆敏回头一瞧,是彩琴。

彩琴声音压的极低:“这可是求不来的缘份,从今往后,咱们竟要一起当差了。”

陆敏指着外间道:“你是不是该去奉茶了?”

彩琴抿唇一笑,摇头:“皇上面前的差事,皆是那有头脸的公公们在做,咱们的活儿,都在大臣们看不到的地方。”

她说罢,立即松开陆敏的手,转而去泡茶了。果然,进来端茶的是郭旭。

外面有个年青人一进门便开始说话,声音倒出奇的悦耳。

这个人的声音,陆敏再也忘不了,因为上辈子被禁在徘徊殿的时候,隔三差五,赵穆会派他至徘徊殿,给她讲一讲当时陆家唯一点独苗陆幼泽的近况。

这季雍是今年chun闱的第三名探花郎,相貌生的极为俊俏,一双桃花眼儿非常招女人喜欢,大约再过不久,他会认识一个青楼名ji,为了替那名ji赎身,还会跟人当街打架。

他道:“刘进义放烈勒进了嘉峪关,他自己全面撤退致酒泉郡,今早发来的疾报上说,请求京城援兵五十万,否则自己顶不住,只怕酒泉郡也要失守。”

门上夏天唯有琉璃玛瑙串成的珠帘相隔,隔着帘子,陆敏可以看到赵穆在暖阁中踱步。

他穿着一件和窦师良相似的粗麻斩榱,但他这一件要简单的多,像百姓们夏日里常穿的汗衫一样,不过前后两搭,下面是件黑沉沉的jiāo衽僧袍。

不过三天不见,他颌下生满密密的胡茬,双眉紧簇,两目寒光,整个人仿如拉足的弓一般呈一股紧绷之势。

“援兵五十万?给他做什么?让他起兵造反?”他忽而冷笑。

翰林学士秦猛道:“毕竟整个西部边防线如今全是刘进义的人,如今烈勒来犯,就算咱们明知他是挟危要价,但bi不得已,不用也得哄着用,烈勒是外敌,总得先bi退了外敌再说。”

季雍道:“身为节度使而挟兵要价,这种事情绝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