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图在外愣了半天,说道:“可您方才分明答应过陆将军,从此再不见陆姑娘。”

赵穆气的咬牙:“你难道是猪脑子?就不能说是别人要见她?”

傅图啊了一声,忽而想起方才回东宫的时候,路遇陆府长子陆启,兄弟几个叫着要去逛西明寺,大叫道:“现下就有个好机会,我立刻去帮殿下达成!”

虽三年不曾见面,但陆敏和赵稷一直有书信往来。像上辈子一样,赵稷仍将先娶李灵芸,因为李灵芸的父亲李密任国之三司使,人称李计相。

三司使虽官职不高,但掌握全国的盐铁,以及粮帛税赋,是个富到流油的差使。

他娶到李灵芸,就等于将整个大齐的税赋全纳入囊中。而后再求帝为他赐婚陆敏,就会得到陆高峰一系整个禁军的支持。

母妃一脉没有任何支持的赵稷,这辈子仍想利用女人登上皇位。

出了东宫正门,隔壁就是陆府。

陆敏前天夜里贴的那张天皇皇地皇皇被风chui掉了一半,还剩一半被风chui的烈烈作响。她上前一把撕掉,揉成一团远远的扔了。

站在那棵大槐树下,陆敏仰望夜空细细一弯下弦月,回头见父亲默默跟在自己身后,一生挺拨傲气,了,明年秋闱你不必参加,举人也不必考了,他要带你去做火头兵了!”

陆严愣了半晌,痛拍额头:“果真?”

陆敏笑道:“果真!”

陆严想上战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连翻两个跟头,跃进院子跑了。

陆明和陆中两个追了进去,唯有大哥陆启未走,陪着陆敏。天太热人们总不愿意早睡,陆启手中一把扇子,一直在给陆敏扇凉风。

他问道:“不知道大哥有没有荣幸,能请小麻姑一起逛回林子?”

月光下小麻姑脸笑成朵花儿一样:“大哥为何要这样说?”

陆启长长一叹。陆府四兄弟唯他生的最俊朗,貌比潘安,与他父亲陆高羊一样,也是个温和性子。

他道:“我们的小麻姑长大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嫁人,唯一的妹妹,哥哥舍不得你嫁人,趁着如今还未许人,多陪陪哥哥不好吗?”

身为陆府长子,上辈子陆启其实死的最早。

赵穆攻入长安城的时候,是他和傅图两个开的城门,傅图活了下来,成为天子近臣,他却被守城的禁军乱箭she死在城门上。称帝后的赵穆厚葬了他,也放过了整个陆府。

也恰是因为他的原因,赵穆才没有追究陆轻歌的罪,放任她逃回陆府,谁知她却一把火把一家人都给烧光了。

再看陆府这一家人,父亲是禁军总教头,一心为天子守城门。二叔为右丞,醉心农桑,毕生的心愿就是年年丰收,户户都有粮米满仓。三叔跟随二叔,也是个勤业爱民的父母官,兄弟偿一个个朝气蓬勃,两个叔母更是温柔可亲,府中几乎没有闲言事非。

如此齐全富裕的一个人家,上辈子却全都葬身于一场大火之中。

好在这辈子不会了。

行至枣林中,高高的枣树上比ji蛋还大的和田枣沉甸甸挂在枝头,陆启跃了几跃,始终够不着枣,还是陆敏跃上枝头,摘了几枚下来给他。

陆启接过枣,苦笑着摇头:“瞧瞧,哥哥想摘几枚枣给你,还要你自己爬上树去把它摘下来,也罢,借花献佛献给你,明儿陪大哥去个地方,好不好?”

陆敏咬了口脆生生的枣儿,问道:“何处?”

陆启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道:“不远,就是西明寺,记得穿漂亮一点。”

☆、西明寺2

陆高峰与包氏两个的日常就是, 先是包氏叽叽喳喳在骂,陆高峰温声附合,骂着骂着, 俩人哎哎呀呀就好上了,再接着, 小陆磊就被丢出来,陆敏又是姐姐又是妈,哄着陆磊睡觉,至于那没羞没臊的老爹老娘,自然又能折腾大半夜。

大热天儿的, 陆敏哄睡了孩子,暗道这俩人也真是的,难道不嫌热么?

她睡的迷迷糊糊,感觉身边被褥在响动,以为是包氏来抱孩子了, 手摸了过去,轻唤道:“娘!”

回握过来的却是一只大手。成年女儿的房间,按理来说父亲不该进来的。陆高峰亲自来抱小儿子,坐在chuáng沿上,借着窗外的月光看那一大一小圆圆的脸儿, 两个孩子皆睡的香沉。

他拿过陆敏的手抵在自己额头上,过了许久,问道:“麻姑,你可还记得咱们岭南的生意?”

陆敏还在梦里, 嗯了一声,翻个身又睡着了。

陆高峰替女儿掖好被子,又盯着女儿看了许久。

这辈子,无忧无滤的梦乡,于小麻姑来说,大约这是最后一次了。当火州脱离大齐建国,烈勒称汗,身为西平郡主的后代,他们终将为此而负出代价。

早在陆敏预言火州将叛变时,陆高峰就做好了以已之身,换陆府一家人安稳的准备,可望着女儿沉睡的样子,和仍旧在襁褓中的小儿子,陆高峰还是忍不住要想,徜若一家人都能活着,该有多好。

他将孩子抱回包氏房中,转而去了二房,二弟陆高羊的院子。

次日一早陆敏去看母亲,刚坐到chuáng沿上准备接小磊过来逗着玩儿,随即哎哟一声,那chuáng表面上瞧着铺的整齐,谁知竟是虚的,陆敏整个人都栽了进去。

包氏脸儿羞红,颇有些不好意思:“这chuáng年久失修,昨儿夜里塌了,快起来,可摔着了不曾?”

陆敏揉着被撞疼的脑袋,心说就你们那个折腾法,chuáng不塌才怪。